钱小白

〖莱瑟〗wedding

第六章





瑟兰迪尔很早就认识莱戈拉斯了,在莱戈拉斯认识他之前。那时候莱戈拉斯还在不知道哪个福利院摸爬滚打,瑟兰迪尔远远地坐在车内看着,只是觉得那头金发在一群小屁孩中格外扎眼。谁知道后来怎么莫名其妙地一个人跑了出去,莫名其妙的和陶睿尔一家扯上了关系,又莫名其妙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实话年幼的莱戈拉斯讨人喜欢得多了,哪像现在讨人嫌。瑟兰迪尔看着医护人员把莱戈拉斯连着病床推出去的时候怎么都迈不开腿跟上去,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视野内,他才后退了几步,脱力般靠到了墙上。




今天是一个明媚的晴天。阳光泼墨般洒满了天际,没有云层的天空给人额外的距离感。莱戈拉斯向他告白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具体时间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当时还在心里感叹当年还只到他腰间的小屁孩都和他差不多高了。他杂七杂八地想着这些和实际不太相关的事情,直到站在他面前本来就十分忐忑不安的莱戈拉斯都觉得没戏了心凉了半截才听到瑟兰迪尔简短的回答。




“好。”




“他有多种同时出现的症状,他全身疼痛,心率过快,红血球数量就年轻健康男性来说过低。”瑟兰迪尔盯着主治医生的嘴巴,眼里主治医生的嘴巴像离水的鱼一般一张一合,“他正在失血,但是我们不知道在哪儿。莱戈拉斯先生需要住院,我们准备给他安排断层检测。”




“你们给他做过了这么多检查,又是抽血又是穿刺,脊髓液也抽过,可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结果。”瑟兰迪尔听到陶睿尔的声音,回头去看陶睿尔,发现她就站在自己身边。这是在哪里?医院?他在这里干什么?莱戈拉斯呢?莱戈拉斯?!瑟兰迪尔猛然惊醒,陶睿尔依旧和医生就莱戈拉斯的病情争执着,他却从陶睿尔的声音里察觉到一丝无措。是啊,终究人们最怕的不是可怕的事实,而是未知。




“好。”瑟兰迪尔轻声回了一句。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地传到了陶睿尔和医生的耳中,陶睿尔停止了单方面的发泄。




“我是病人的家属,你们安排他住院吧。”








小时候瑟兰迪尔对莱戈拉斯并不十分上心,只有一次被这小鬼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烦了帮他解决了件事儿,具体什么事他也记不清了,只知道他看那个不顺眼就把锅给谁了。顺带一提,那个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和莱戈拉斯过不去。莱戈拉斯虽然闹腾,但也很有分寸,向来不闯什么大乱子,却因着那孩子背了不少锅,他看不顺眼很久了。




真正开始不把他当一个小孩子看待的时候,莱戈拉斯已经在他身边晃荡了近十年。他看着他逐渐脱年少稚气的模样,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发现这个老围着他转的已经不是小屁孩的莱戈拉斯消耗了他太多注意的时候他也毫不意外,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向来敏锐,莱戈拉斯老在自己跟前晃悠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住他,莱戈拉斯不开口,他就静静地等,一点点地诱导与暗示——他自然不会做先开口的那一个,将主动权掌握自己手上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医生前前后后又做了很多检查,等一切都安顿下来以后天已经黑透,瑟兰迪尔让陶睿尔先回了家,自己在莱戈拉斯的床头边坐了下来。莱戈拉斯早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他难得这么安静,安静得让瑟兰迪尔有些害怕。主治医生适时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朝瑟兰迪尔招了招手。




瑟兰迪尔起身走了过去。




“CT的结果出来了,”医生把CT结果递给瑟兰迪尔,“他的脾脏肿大很严重,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破裂。而一旦破裂,他很有可能会流血致死。”




“你们想切除他的脾脏?”脾脏是人体免疫器官,但却不是不可或缺,没有脾脏会导致免疫力下降,却可以正常生活。




“不,我不想。”




瑟兰迪尔这才抬眼看自己面前这位医生。这是在刚刚的情况下接手莱戈拉斯的内科主任,他已经不再年轻,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沟壑,但是眼神清亮。灰白的短发梳得整齐利落,因为是被临时叫过来的缘故并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整个人格外干练。




但瑟兰迪尔也仅仅只瞥了一眼,“你们找到病因了吗?”




“目前为止没有。”




“找得到吗?”




“不确定。”




“那就是说我的未婚夫随时濒临死亡,你们切除脾脏可以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也是为他争取时间,但是你不想。”




“我以为他是您的兄弟。”医生望了病床里的莱戈拉斯一眼,“我想让病人完完整整的出院,但现在这种情况,恕我直言,更有可能是出不了院。”




瑟兰迪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您很冷静。”医生微微一笑,“所以我想问您的意见,风险与后果全部与院方无关。”




“另外我还有些相关的问题想问您。”










当瑟兰迪尔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莱戈拉斯已经醒了,一如既往地笑着看着他,笑意十分温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莱戈拉斯看着瑟兰迪尔走到他的身边,然后在他床头坐下。还没有等他开口,瑟兰迪尔就冷不丁冒了一句:




“你快死了,有什么遗言吗?”




莱戈拉斯差点一口气闭过去。




“你的脾脏肿大到十分危险的地步,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他们还没有查出病因之前你就会死于内出血。”




莱戈拉斯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说话的语调都没有起伏,脸上还挂着那碍眼的笑:“然后呢?你和医生讨论的结果呢?”




“他不想给你做脾脏切除,我也不想。但终究风险太大,你想不想做?”




“那就不做。”莱戈拉斯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复。




“莱戈拉斯。”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瑟兰迪尔的手握紧又松开,他仔细打量了莱戈拉斯半饷,如果不是他穿着病号服,手背上还扎点滴;如果不是他金色的长发相较于平时过于没有光泽,脸色又过于差了些,声音轻了些;如果不是天晚了些,外面嘈杂了些,在此时此刻做梦差了些,他想他是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莱戈拉斯。”




“嗯?”




“我……”,瑟兰迪尔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提起了刚刚医生问他的话,“你军训的时候是去的哪儿?”




“市郊的一片小林子,我和你说过的,瑟兰。”




“医生怀疑你是不是在哪儿感染了什么东西,明天他会安排感染科的来给你再做一次检查。”




又做检查。




光是和瑟兰一起去医院的时候就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自己私下也做过不少,就没有一次有结果中用的。莱戈拉斯对于抽血抽脊髓液什么的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他现在累得很,是这辈子都没有感受过的疲惫,累到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




像一棵历经洗礼依旧屹立的古树,在虫蛀下一点点腐朽、空洞、轰然倒塌;像身处海上孤岛,四面环海,一望无垠,深不见底的海水映出你的渺小与无力;像石块在水里下沉,像沙丘被风吹散,像枯叶掉下枝头,像空中漂浮的一粒尘土跌入大地,瞬间被重重包裹、无力挣扎、不可抵抗。




莱戈拉斯觉得也许是时候了,自己本来就是在侥幸中活下,尽管不是十分顺畅但也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绝大部分,不说圆满也足够幸运。这二十多年他过得十分精彩充实,唯一遗憾的就是——莱戈拉斯看向旁边的瑟兰,就像瑟兰迪尔了解他一样,他知道刚刚瑟兰迪尔什么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他知道,说没说出口不重要。莱戈拉斯笑了笑,然后回答道:




“好。”




人果然还是贪心的,得到了还 想拥有更多,但现在他真的很累了,连睁眼都耗尽力气。




“现在也很晚了,睡吧。”陷入沉睡前莱戈拉斯听到瑟兰迪尔的声音。






莱戈拉斯睡着以后,瑟兰迪尔在他床头坐了许久才出了病房。手机显示现在凌晨三点二十六,未接来电十五个,未读消息一百多条。瑟兰迪尔回拨了最后一个号码的电话。




加里安此时正结束因为老板无故放了好几个合作方的鸽子而被迫忙于道歉的一整天。天见犹怜,他直到二点才给位于远在地球的另一端的采购公司沟通完毕,这刚舒舒服服地躺上床闭了眼,就被一个电话惊醒。他抱着无论是哪个小兔崽子给他电话他都要把对面骂得狗血淋头的心态拿起了手机,只瞥了一眼手机屏刚才得气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机立断地按下接听键,语气是十成十的恭顺。




“老板啊,您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加里安在心里安慰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全然忘记自己今天一天是怎么骂自家老板的。




“我这段时间都不去公司了,所有事情交给你全权负责。”老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分辨不出其中有什么情绪,但是加里安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非常不妙。废话,让一个一直尽心尽责的老板中途翘班谁的面子都不给什么都不顾自己电话打了十几个一个没接现在还要给自己放个归期不定的假的情况能妙到哪里去?




“好的。”直觉上头的加里安回答到。




然后电话那头就只有一片忙音。




诶???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全权负责???别啊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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